巴金小说《寒夜》中曾树生出走与归来原因的探究

文化・文化产业论坛　。４９・　巴金小说《寒夜》中曾树生出走与归来原因的探究　那洪雷　（黑龙江东方学院，黑龙江哈尔滨１５００００）　摘要：《寒夜》（以下简称《寒》）是巴金先生创作生涯中的后期作品，标志着现实主义风格的合成型。《寒》塑造了一个充满矛盾，充满　争议的角色——曾树生（以下简称“曾”）。既受过高等教育的新女性，又是一个爱家爱先生爱孩子的传统女性，然而，却无法与母亲和睦相　处，婆媳矛盾激化，最终只能选择逃离这个带给她无尽痛苦和折磨的家庭，造成曾的悲剧乃至整个《寒夜》的悲剧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不合　理的社会制度是造成悲剧的元凶，家庭矛盾冲突使悲剧加剧，小说中各个人物的性格形象也与悲剧的发生紧密相关。　关键词：《寒夜》；出走；归来　九四六年年底，巴金完成了《寒》，这部颇为深刻而感人的抗　尽管汪一直说着“抗战胜利后，一切都会好的”，但他自己却在　战小说，尝试以一个家庭的悲剧，来表达抗日后期国统区普通老百　抗战胜利的时候，不甘心地咽了气。在曾回家寻亲时，等待她的只是　姓生活艰苦和绝望。家是心灵的港湾，是疲惫在外的人寻找温暖的　丈夫的噩耗，汪母和小宣不知所终。小说又借邻居张太太之口暗示　居所，然而处于大“家”——国家之将不复存在的阴影下，小家——　了《寒》的写作目的“胜利了两个多月，什么事都没有变好，有的反而　家庭又怎么能安定呢？掩卷深思，曾树生的出走是必然的，是社会、　更坏”。可见，抗战胜利并不代表实质生活的解脱。　家庭，以及人物自身性格等多重原因造成的。　作者在１９６１年１１月３０日的《谈＜寒夜＞》中记述了自己创作　１不安定的社会环境、不合理的社会秩序是导致曾出走的根本　《寒》的由来和想法。巴金说：“我写这部小说正是想说明：好人得不　原因　到好报。我的目的无非要让人看见蒋介石统治下的社会是什　　《寒》的故事背景设为抗战后期的大后方——国统区的陪都重　么样子。”庆，对战争的呈现隐藏得相当暖昧。故事中的人物每日生活在空袭　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在旧社会不合理的秩序、不安定的环境下，　警报中，躲警报与日常生活已结合成一种习惯，对敌机轰炸或敌人　家已不能为曾提供些许温暖，战争这个催化剂又不断加剧她和家的　攻占的恐惧通常只是谣传。让汪曾真正困窘的是真实的日常生活的　苦难，面对爱与生活，曾选择了逃避，屈服于生活，最终决然地离开　难局。　了这个依依不舍的家，离开恋恋不舍的汪，离开这寒冷的环境。　巴金在一九八一年挪威译本中提到：我心中充满悲愤……我要　２曾自身的思想性格、人生追求是促使其离家的主观原因　控诉……给不合理的社会制度我提出了控诉……我是在控诉那个　曾是个个人主义极为强烈的女性，她健康、漂亮而富有活力，她　天天烂下去的使善良人受苦的制度……。而在一九四八年《寒》再　曾因为爱而与汪大胆的结合，她追求高档生活，热衷于丰富的社交　版序中，巴金也提到：那些被不合理的制度摧毁，被生活拖死的人断　娱乐生活，勤于打扮自己。对于现状，懦弱的丈夫，对自己抱有　气时已经没有力气呼叫“黎明”了。显而易见，愤怒的巴金仍具有强　偏见的婆婆，她感到异常不满。　烈的无主义倾向，作者在控诉旧社会，控诉旧制度。　在一个家庭中，担负起养家重任的本应是男人，然汪精神上却　巴金用极为平凡的语言描写了在统治下的黑暗社会，描　被现实社会打击得毫无斗志，身体上更无力去履行本该属于自己的　述了在国统区内的百姓艰难生活。正如人们所感受的：东西天天贵，　责任。这导致了曾内心对汪的轻视和怜悯，“拿你那一点薪水，那里　钱天天少。Ｅｌ子越来越难熬。曾因生活所迫不得不到大川Ｉ银行当“花　能长到咖啡店啊！”“怪你有什么用？只怪我当初瞎了眼睛”。　瓶”，她与汪年轻时献身教育的理想被现实生活击得粉碎。更为残酷　而此时又有一个与汪形成强烈反差的陈主任闯入曾的内心深　的是，畸形的社会同时扭曲了她深爱着的，唯一可以依靠着的汪的　处，他和曾同样的年轻强壮、还位居显赫，彬彬有礼富有情调，他更　性格，汪变得越来越懦弱。　可以满足曾对于生活的物质追求，纵然曾真的未与陈主任发生什　彼此深爱并不意味着会永远在一起。爱在现实面前永远是弱　么，但显然高品质的生活让她羡慕不已，留恋其中，这从她平时的勤　者。鲁迅曾说过：一要生存，二要温饱，三要发展。贫困，使得即使深　于打扮以及精神状态可以看出。　爱的汪曾也面临离别。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贫困，打　作为一个个人主义极为强烈的女人，她对物质生活以及精神层　散了多少原本美满的家庭，吹灭了多少志存高远的理想。她一个单　次的满足感双重缺乏，于是她会抓住身边一切可利用的机会去逃离　薄的女人又如何与贫困抗衡？曾选择了离开，看似获得了新的开始，　这个家，于是“陈主任，找陈主任去。他可以帮助她离开这个可怕的　其实不过是屈服于贫困的生活之下。爱情固然伟大，却无法解决生　地方”。尽管她的这种想法与她内心的道德底线彼此相矛盾，“为什　活的落魄；爱情固然伟大，却不能满足人们最基本的生存权利。这里　么我总感到不满足？我为什么就不能牺牲自己？……？”“我也并不　不妨再仔细品味曾的那句话：“我真愿意传染到你那个病，那么我就　想去。要不是你妈，要不是家的生活……我心里也很苦啊ｆ．．…－我一　不会离开你了。”汪得的是肺结核，俗称痨病，尚未发明出特效药，那　个女人，我……？”，但她最终还是考虑自己更多一些，选择了离开。　在当时可谓是不治之症。那么曾如果被传染上了肺结核，也就意味　因此，在精神与物质得不到满足的情况下，曾的个人主义，对生活的　着曾被剥夺了生存权。从而我们可以把这句话理解成“我如果无法　追求（显然与汪家人不同），促使其放弃在感情上对汪的依附，最终　生存了，那么我就不会离开你了。”由此可见，这个家，这个小环境使　选择离开。　曾无法呼吸，无法生存，迫不得已，她选择了出走。　笔者认为，这是巴金对曾的批判。《寒》的悲剧色彩很浓，曾也不　这里再让我们反观一下战争在《寒》中的作用。在《寒》的故事设　例外。纵使她的出走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但她的内心将遭受永远的　定中，战争是这个故事大环境所必不可少的，但它带给人们的恐惧　谴责“她也没有对他充分地表示过母爱……现在他又永远失掉他　通常只是通过谣传、梦境来表现的。战争所带来的形式并非直　了。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啊”，“她为了自己的幸福，却帮忙毁了另　接暴力死亡，而是通过消沉的扭曲的经济生活，以及人们惶惶度日　个人的……”。杜大心在《灭亡》中说过，凡是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　的生活状态来表现。　别人的痛苦上的人都应灭亡。在整个作品中我们不难看出，曾对自　由此我们是否可以大胆猜想，战争并非是导致整个社会秩序的　身的悲剧命运是有能力掌握并改变的，但她为了自己的物质幸福却　混乱的根本原因，并非是导致曾离家出走的的本质原因。没有战争，　选择了逃避，所以作者在描写她归来寻找精神情感的寄托的时候，　或战争结束，曾便不会出走吗？　让曾永远失去这个家，心灵上永远受到道德的鞭挞。　尽管战争在《寒》中对人们生活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曾弃汪而　去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逃难”，但战争结束了，事情就会好起来　了吗？显而易见，答案是否定的。　一一一